魏 艳
22岁的帽儿毕业后,被分配到了爹所在的山区供电所。
帽儿爹亲自为儿子戴上安全帽、递上工具包,说:“今天跟我去施工现场见习。秤砣虽小压千斤,这套行头交给你,莫丢脸!”
爹习惯性板着脸,老茧粗糙的手蹭到了帽儿脸颊,帽儿有点不适应。
对于“天晴冒影子,落雨无脚印”的爹,帽儿始终感觉有些距离。
帽儿与爹一起出了门。出村口,迎面遇上了自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狗蛋。
狗蛋像发现新大陆似地叫道:“哟哟,帽儿戴绿帽,配得刚刚好!”
狗蛋的这一声吆喝,有着几分暧昧的色彩,使帽儿心里燃起了小火苗。
帽儿的火苗来得不无道理。当年帽儿娘产下大娃才2个月,检查又怀上了,娘当众揪着帽儿爹:“这死相,让你戴帽偏不戴帽,你舒服了俺遭殃!”
于是,娃还没出生,“帽儿”这小名就被众人笑传开了。
帽儿一把摘下安全帽,闷闷地赶到爹身边,早已气喘吁吁的他问爹:“快60的人了,你这脚还闹着风湿,咋走这么快?”
“习惯了。”爹瞅着儿子手中的安全帽:“咋了?”
“天热。”帽儿把安全帽捏在手里充当“扇子”,使劲摇了几下。
“莫忌讳旁人的玩笑。安全帽是个宝,高处落物把命保。下颚带要系牢,承受打击方有效。”
施工现场到了,爹是负责人。帽儿饶有兴趣,蹭在爹跟前不时帮把手。
“拉开刀闸……”
“装设接地线……”
爹共事多年的老搭档陈叔笑问:“帽儿,你爹已经是老把式了,可你这娃皮嫩细滑,可熬得住么?”
经过一上午,帽儿着实有点乏了,抹把额上的汗靠着树干歇息。
“帽呢?”平地一声吼,爹怒气冲冲的脸出现在面前。
帽儿挪了挪屁股:“没凳子,垫着好使。”
“戴好!”
“休息也戴帽?!”帽儿有点怨气,声音提高了。
在场施工人员的目光扫射过来。年轻气盛的帽儿像个牛犊子般直挺挺站着。
又是一声严厉的“戴好!”
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雷声,天一下子变得非常阴沉。
杆上作业人员加快了速度,地面施工人员开始整理材料。
“僵尸脸!”帽儿嘀咕,不情愿地把安全帽戴好。
“哗”!一阵惊雷突如其来,在上空炸开!
“当!”这时高杆上突然掉下一个东西,正砸中帽儿的安全帽,又“当”地落地,低头一看,是杆上作业人员被雷惊得手一滑,掉下一把平口钳!
“帽儿,帽儿!”老爹飞奔过来,一把搂住帽儿,目光急切。
帽儿有点恍惚,一个似乎很久远的回忆渐渐清晰:儿时他盼着爹回来,听到自行车的叮当声总爱往外瞧。爹回来时,先取下车头挂着的陈旧电工包,然后抓住帽儿托举“飞翔”……那时候的爹有结实的臂膀,帽儿被逗得咯咯笑……可眼前这个——背有点驼了,帽沿外露的头发全白了。
帽儿眼里有点潮,看着爹说:“爹,我幸好戴帽了!”
老爹拭去帽儿安全帽沿上的灰,指挥收尾工作。
“别怪你爹火气大。”陈叔惊魂未定。“10年前的一个寒冬,我和你爹在施工现场,有个工人的安全帽没系好带子,先是一块大砖把帽子砸落,跟着掉下一块小砖,就一小砖,当场把那个人砸死了,红的血淌在白的雪上,那一地呦……”
帽儿腾出手,下意识地把安全帽的带子紧了紧。
山风起,雨点落,爹的身影在风雨中飘摇。
(作者单位:邵阳供电公司)